第48章 忠不可言张友山
夜色如墨,疾风骤雨裹挟着滚滚雷霆而来。
掖县城中,莱州府府衙内。
张友山官袍破烂,浑身湿漉漉的趴在地上,周遭乃是大片水渍。
他高撅着屁股磕头如捣蒜,竟然是“咚咚咚!!!”响个不停。
他那饱满的额头上乃是一片灰黑,其下能看到一处极为严重的血淤擦伤。
这莱州府知府林铭高坐明镜之前,坐在他身侧的乃是莱州通判郭显业,莱州推官薛郭观,掖县知县许士国。
林铭一身绯红色官袍(正四品)此时正在闭目静思,满是皱纹的额头上不时洇透出些许汗水。
任张友山如何叩头都无济于事,潍县是实实在在的丢了。
猛然间林铭睁开眼眸,双眼通红近乎沙哑的询问道。
“张友山,我且问你,这郭贼可有多少人马?你究竟守备多久,这县城是如何丢的?你且细细陈略一番。”
张友山磕头的动作猛然停滞,低着头双眼不由得一阵飘动。
他声音颤抖的吼道:“这郭贼大约是两千余人,下官~下官连续守备十余日不敌方才丢失城池。”
青袍薛郭观(正七品)感觉事有蹊跷,忙询问道:
“你被围十余日,为何不向府衙奏报派兵求援!”
这个张友山在途中故意磨蹭十余日就是怕被问罪弃城逃跑的事情败露,一套极为流畅的说辞早已安排完毕。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弃城而逃者当斩!
他厚着脸皮说道:“下官下令将城中四门全数已砖石梁木堵塞。”
语气一顿又道:
“奈何~奈何这郭贼人数众多,纵潍县官民上下一体也是难以守庇分毫!”
郭显业询问道:“既四门皆堵,而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莫不是是见了贼寇吓得尿了裤子直接跑路了吧!”
张友山闻言只觉后背一阵冷汗直冒,竟咚咚的又磕起头来。
他故做焦急的吼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语气一顿又说:
“下官平时素来抬爱升斗小民,众人临此危亡之际。便用吊篮将下官送出城中,还望知府大人明察,还下官以公道!”
这张友山平时给林铭输送不少银子,林铭自是向着张友山说话。
他摆摆手道:“好了好了,郭通判何必揪着此事不放那?张友山忠君爱国那是一等一的忠良,这点本官也是知晓!”
林铭语气一顿又道:
“当务之急不是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如何尽快剿灭这郭贼,山东已然有一个巨寇徐鸿儒,不能再出现第二个,我等当要为巡抚大人排忧解难啊!”
闻言郭显观朝张友山冷哼一声,转而笑着看着林铭说道:
“下官之言多有失偏驳,烦请知府大人见谅。知府大人说的也非并无道理,下官自是佩服不已!”
府衙院内,一声闷雷“轰”的一声传入耳畔,闪电划破雨夜天空。
一阵明亮的光影闪动将在场众人的身形照射的通透不已。
林铭通红的双眼困意稍缓,斜眼看向许士国,斑白的山羊胡一阵微动询问道:
“许知县,这掖县中还有多少官兵,多少粮秣可供调度?”
许士国闻言拱手说道:“禀知府大人,掖县城中兵士不足七百,粮秣大多抽调至东昌府,如今尚有不足!”
林铭闻言不由得一阵扶额哀叹,道:
“难办!难办!这郭贼既已得潍县,或许下次便是要来攻夺掖县。”
郭显观闻言拱手说道:
“莱州卫指挥使王澄拥卫所兵六千人,或可令他出兵剿灭这郭贼。”
林铭闻言眼前一亮,赞道:“可,当解吾之忧愁!”
这卫所兵的战斗力薛郭观那是知道的,糜烂这么多年,卫所兵饿得连刀都握不住啦。
只能经常去地主家里打散功来维持生计,这不行卫所兵要是派出去再败,自己可能要被连祸。
薛郭观直接否决道:
“不可,朝廷有令,若域有乱匪拔城。则先需飞报朝廷,由朝廷指派大军统一调度征穷。”
“私自发兵,则易被扣上聚众谋逆的罪名。”薛郭观淡淡说道。
众人闻言也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只觉得把这个问题想的太简单了,纷纷暗叹道:
“想打吧不能打,就眼巴巴看着郭贼壮大!”
而想要平郭贼叛乱,则需要飞报朝廷,朝廷做出反应,再敕令相关的都督区发兵讨伐。
若是郭贼横行乡里那只是不必禀报朝廷的需要,而如今这郭贼以下一县,这便超出他们的职权范围。
他们所能做的便是坚守城寨,静候朝廷援军的到来。
林铭暗自叹息一声下令道:“许县令,以本官的名义责令全府所有州县整备乡兵土团守御备战。”
许士国闻言拱手应诺,转身一撂裙摆便走!
随后又看向郭显贵说道:“劳烦郭通判草拟军情两封,一封直递济南府,一封直递京师。”
郭显贵闻言拱手应诺,且去书写军情公文。
随后林铭询问道:“薛推官,可愿往潍县一番探查,核清贼情?”
薛郭观闻言暗地里直骂娘,暗道:“你特么自己捞钱捞那么厉害,想让我出去送死,做梦!”
但是不敢表现出来,拱手说道:
“这掖县乃莱州冲要之地,掖县若失恐怕我等皆要问斩,下官整备军队尚且不齐,怎奈空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时啊!”
语气一顿又道:“许士国忠勇可嘉,威名远播莱州,获可当此大任!”
不在现场的徐士国只觉得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铭闻言心底直骂娘,暗道这姓薛的当真是老狐狸,分明是怕死的紧,偏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说的和真的一样,实际上就是互相推诿甩锅。
这事情闹不好那是要摘脑袋的结果,谁敢担这个责任!
林铭一撇薛郭观,随后笑呵呵的看向张友山问道:“友山啊,据你所说可信否?”
张友山闻言磕头如捣蒜,神情焦急的说道:“下官不敢有一句妄言,句句皆为实话啊。知府大人!”
言罢竟是嚎啕大哭起来,鼻涕与泪混为一团,啼哭声久久不绝。
林铭闻言假意斥责道:“好了好了友山,你的忠心天地可鉴,不仅本官知晓,相信当今圣上也会体察的!”
林铭如此劝说,这张友山还是哭哭唧唧个不停,直道林铭听不下去了,吼道: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郭贼吗?哭能把郭贼哭死吗?”
声音之大,在衙内不停回荡。竟是久久不散,而张友山闻言也是泯住哭腔,从地上缓缓起身!
林铭又道:“既如此,薛推官要忙兵务,无暇西顾!那就着许士国择能人探之吧!”
薛郭观闻言拱手应怒诺,从茶桌上取起乌纱帽,戴在自己头上一正。
“下官遵命!”
两日后,许士国派遣的“能人”只是在城外三十里遇到一支巡查的乞活兵。
这“能人”都未入城,就一路惊慌逃回掖县之中。
也是怕责问,便是顺着众位大人的话茬子一顿乱编。
标准答案都放哪里了,抄答案就行了,把过程编的完美一些就行了。
弃城逃跑的张友山在他口中形象直接变得高大伟岸起来,林铭也不做细致追问调查。
直接起草一封张友山的表功信,准备在剿灭郭贼后为忠不可言的张友山表功。